不圓滿的告別,不被定義的可能

董啟章的「自然史」系列從第一部《天工開物.栩栩如真》以來,似乎每部作品的第12章都特別短促,書中建立的系統也都會完全破滅。雖然早該習慣了這種通常稱為「爛尾」的感覺,雖然我知道這是刻意的、早有預謀的──但這次我開始覺得有點膩了。我注意的反而是日本搖滾樂團「東京事變」的解散。開始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他們剛結束2月29日的告別演唱會。雖然不知道他們以前的經歷是否能和《學習年代》對應,但他們不按牌理出牌的解散過程似乎可以用這一章介紹的「晚期風格」理論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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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常有股想毀滅一切的衝動

《學習年代》第11章討論用書:大江健三郎《再見,我的書!》

開始閱讀《學習年代》到現在剛好滿一年。之前我一直以相當固定的速度發表文章,但這次隔了快三個月,其實是因為投入了一份新的工作。我當上了編輯──雖然不是這種文學書的編輯,而是語言學習書的編輯。過程的細節我就省略了,但幾乎就像「心想事成」一樣神奇,也的確是一份把我從無聊中拯救出來、讓我真的能用自己的天賦才能生活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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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共領域到愛與寬恕

《學習年代》第10章討論用書:阿倫特《人的條件》

阿倫特的這本書在《學習年代》裡佔了兩章的篇幅,足見其理論在書中扮演的重要角色。相較於之前對重建公共領域的集中討論,這一章把重點轉移到愛與寬恕。阿倫特在《人的條件》中提到,「行動」的本質在於其不可預測性,它的發生不可預測,造成的後續行動也不可預測。為了彌補這種不可預測性可能造成的傷害,阿倫特強調寬恕的重要,而寬恕又來自無條件的愛。無條件的愛只在乎對象本身,而不在乎對象的行為。也就是說,公共領域的行動需要每個個人之間的愛來調劑。雖然這些討論在阿倫特的書中只佔一小部分,但這本小說總是嘗試將理論套用到人際互動層面,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借題發揮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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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宗教,也信仰愛

《學習年代》第9章討論用書:《The Raft Is Not the Shore》

(為方便討論,本文將英文書名譯為《木筏非岸》。)

這一章選了沒有中譯本的書。越南出生的一行禪師在華人界算是有些知名度,著作也有不少中譯本,但作者偏偏要選這本釋一行和天主教耶穌會神父Daniel Berrigan在1975年的對談錄,顯然他想討論的不止是宗教和修行。這兩位宗教人士都參與對政府的抗爭活動,書中的內容也緊扣宗教與社會關係(尤其是社會運動參與)的主軸,也難怪作者要把它放進《學習年代》中社會運動的脈絡裡。乍看之下,或許會認為《木筏非岸》和《學習年代》之間的對比在於參與社會運動的基礎信念:一個是宗教教義,另一個是學術理論。但一行和Berrigan的中心思想其實比一般認為的宗教教義更富有精神性、更講求回歸本真、更不拘泥於形式,甚至明確地反對和國家機器掛勾的「宗教」。相較之下,《學習年代》的讀書會青年大多緊抓著各自的學術知識不放,反而不太了解真正的自己,更別說真心真意參與社會活動了。這種情形以讀書會的主導者阿志最為嚴重。這種「負面教材」式的人物描寫,讓我想起《時間繁史》裡說「我是一個病徵」的獨裁者。以男性角色的執迷和女性角色的純真作對比,似乎仍然是作者愛用的寫作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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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你,我是我

《學習年代》第8章討論用書:《天演論》

《天演論》有上下兩卷,我本來打算把卷上讀完,但我在快讀完的時候放棄了。嚴復的文言文翻譯固然是個障礙,但對我而言還不算困難,真正令我感到反胃的是《學習年代》裡那種對理論架構方法的莫名狂熱。作為《物種源始》的前傳,《學習年代》自然應該給予《天演論》特別重要的地位,作者也在這一章稍稍回顧了之前討論過的書,但那些理論之間的比較實在不得我心,更別提作者不斷轉換視角反覆討論赫胥黎(Thomas Henry Huxley)、斯賓塞(Herbert Spencer)與嚴復之間的異同了。單純讀《天演論》的時候,我還覺得赫胥黎的比喻與假設和嚴復的翻譯很有趣,但和《學習年代》的理論比較同時讀,就像加錯醬料的料理一樣令我倒胃口。當然,《學習年代》的整理可以幫助讀者掌握理論的全貌,只是在這一章對我毫無吸引力。或許是因為我只關心自己有興趣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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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詩中接近世界,在詩中遠離世界

《學習年代》第7章討論用書:《惶然錄》

(《學習年代》將《The Book of Disquiet》譯為《不安之書》,本文採用時報出版社的譯名《惶然錄》。)

我幾乎覺得《惶然錄》是思想的毒藥。從我接觸new age思想開始,我就很重視如實觀照、活在當下這回事,佩索阿(或者《惶然錄》的虛構作者Bernardo Soares)卻恰恰相反。他堅持和世界保持距離,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裡,結果卻經常得到世界沒有意義、自己也沒有意義的結論。固然這本書的中譯十分優美,但我實在無法體會許多人把它當成文學極品細讀的感覺,只覺得這些思想太可怕了,想趕快把書翻完。這本書之所以受歡迎,大概是因為它和現代人內心的空虛產生了共鳴吧。佩索阿唯一吸引我的,是他使用不同筆名作詩這一點,彷彿可以隨時換上不同的假面,創造不同風格的作品(雖然從結果看起來差異並不是非常明顯)。我比較想談的是詩這回事:因為我剛好加入了學校裡一個現代詩的團體。我想先從加入這個團體的緣由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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