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兩個禮拜的時間,把這本書讀完了,
比我預期中還快,最後幾天根本是迫不急待地翻完,
也顧不得還有報告要寫。
上次的感想很感性,
所以這次我想要理性地貼近作者的意念。
這本小說從頭到尾都圍繞著同一個詞打轉:可能世界。
可能世界想必是從語意學的possible world這個詞來的。
什麼是可能世界呢?
簡單地說,當我們在描述真實世界時,雖然心裡想的或許就只有這麼一個世界,
但同一句話可能也適用於其他的世界。這些其他的可能,就是可能世界。
例如說,「我是西元1983年出生的」,這句話適用於這個世界沒錯,
但也適用於某些可能世界:在那裡我是個女的,或者在那裡人類行無性生殖,
不過那裡仍然有西元紀年,而我一樣是1983年出生。
相對的,在另一個可能世界裡,即使我長得一模一樣,但如果不在1983年出生,
就不能用這個句子形容。
所以,可能世界是無限多的,只要想像得到,就可能。
真實世界只是其中一個,其他的都是想像世界。
弔詭的是,對一個敘述而言,真實世界只是它的部分真實,
而它的全貌則是由所有可能世界組成。
作者迷戀的是可能。
之前說過,這本書有很大一部分是關於殘缺的回憶,為了彌補這份殘缺,
作者才試著用文字工場的想像模式來創造其他可能。所以栩栩誕生了。
栩栩本來是個受作者擺佈的人物,但隨著故事的發展,
她竟然發展出自己的意志,作者也才知道人物與真人最根本的差別,
其實是在於有沒有這份獨立的意志。
作者當然可以把栩栩當成玩偶一樣隨意處置,但他沒有這樣做,
因為他自覺到,這樣做的話,栩栩就只是作者自我的投射,
如果把她當成自我安慰的工具,形同自我欺騙。
可能終究只是可能,無法個別表現出真實的全貌。
至於想像,在這裡也只比一個人的遊戲好一點。
這就是這本書最令我感同身受的地方:
我們經常沉溺在這種一個人的遊戲裡,想像著世界的風景與他人的心境,
結果,在想像中,每一個人都變成部分自我的延伸。這是作者所謂自我的膨脹。
既然這個世界裡只有自我,那麼栩栩的故事對於作者而言,
就必然帶著一種「明知不可得」的哀愁感
(因為作者希望栩栩能夠「如真」,所以她註定要變成真正的他人,而非自我,
而他人在文字工場的想像模式裡是自我無法掌控的)。
明白了這一點,害得我在看最後兩章的時候也淚流不止。
我對自己說:「這註定會是另一個遺憾啊!」
我為我們的濫情與閉塞感到難過。
所以這本書只是一個起點。作者化身為「獨裁者」,在序文裡提醒我們,
在接下來的作品裡,我們要期望「自我的崩解,和對他人的回應。」
可能世界依然會是思想的軸心,
但我們不會繼續在自我的世界裡打轉,而要從他人身上尋找更多可能性,
拼湊出多元的歷史,可能的歷史,甚至是未來史的面貌。
作者創造的栩栩,雖然沒辦法真正彌補他的缺憾(因為那只能實現於另一個可能世界),
但也讓他認清自我世界的封閉本質,因而把焦點轉向他人的心態上,
這未嘗不是一個正面的轉變。
最後,關於栩栩的故事,我還想多說一點。
有人說栩栩的結局可以接回第一章,重新再來。
這樣接起來,似乎合理,或許作者本人也有這樣的想法,但這樣想令我感到不舒服。
難道栩栩最後是自願重新經歷一次自己的苦戀、重新受到作者的擺佈嗎?
故事的結局不就是人物的完成與極致嗎?
如果還要重來,那麼就作者在第一章的說法,栩栩這個人物只會越來越不真實。
我寧可相信,栩栩會自己創造一個新的可能,一個連作者也不知道的可能。
這又是身為讀者的我所參與的另一個可能世界了。
2015.09.14回顧:
這篇用我認為中肯的方式分析了這本書,當然也少了些感情。不過,在激情過後的冷靜分析,才能讓一件事產生比較具體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