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tic Plastic Machine – FPM

日本電音製作人FPM（Fantastic Plastic Machine）推出上一張專輯《imaginations》後，投入了UNIQLOCK、UNIQLO CALENDAR、LV與 SUPERFLAT合作的第二支短片〈SUPERFLAT FIRST LOVE〉等廣告配樂工作，還和大澤伸一、☆Taku Takahashi合組了「ravex」，工作可謂多采多姿。去年12月，他終於推出最新的原創專輯《FPM》。（台壓版遲至今年5月才發行。）距離上一張專輯將近4年，這張專輯明顯向鮮艷的電子音效和不規則跳動的旋律線靠攏，似乎宣告活潑的FPM新風格已經確立。

以往FPM擅長的風格是帶點古典、黑人音樂風味的house音樂，編曲工整、旋律行進穩定，也常用不插電樂器代替電子音效，但新專輯的第一首曲子〈If You Do, I Do〉馬上就打破了這個既定印象。這是網路廣告UNIQLO CALENDAR的一首配樂，這個企劃每一季都由FPM邀請其他音樂家改編古典音樂作品，搭配日本各地的風景影片播放。這首曲子改編自艾爾加（Edward William Elgar）的〈威風凜凜進行曲〉，取樣了交響樂團演出的音源，但旋律有許多部分被抽換成層層堆疊的尖銳電子音效，還有刮碟藝人DJ YASA在一旁興風作浪，讓這首曲子變成古今東西電子嘻哈大亂鬥，陣仗非常嚇人。聽起來固然新鮮，但我也聽了好幾次才慢慢習慣，一開始甚至覺得除了沒有電子音效干擾的中板部分以外，其他都像是在惡搞……或許他們一開始就是打算認真惡搞的吧！

第2首曲子〈Without You〉大概是專輯裡流行味最重的曲子，雖然搭上的是流行搖滾樂團MONKEY MAJIK的主唱兄弟，但這種輕鬆的曲調和失戀的歌詞其實和他們自己歌曲的基調也蠻像的，沒什麼不協調的感覺。歌曲中不時會隨機跳出和歌曲旋律不甚相關的各種奇怪電子雜音，為原本平坦的旋律與節奏增添不少躍動與俏皮的感覺，類似的手法在專輯中一再出現，造成一股充滿玩興的氣氛。

接下來的〈I Think〉，開頭的主旋律頗有SUPERFLAT短片的流行、可愛風味，接著不斷轉調、改變速度與組成結構，似乎是想表現思緒不停流轉的高低起伏；口白很天馬行空，但也可以說是鬆散、流水帳。同樣是以口白為主軸，舊作〈Love Is Psychedelic〉的歌詞意涵和樂曲完成度都略勝一籌。〈Hey Ladies〉是專輯中唯一沒有使用電子音效的曲子，以銅管樂器的sample為主，聽起來比較接近過去的作風，也是專輯中難得四平八穩的house作品。雖然如此，曲子裡還是聽得到電子音樂扭曲聲音的效果，不知道該說是不甘寂寞還是害怕無聊，隨時準備探出頭來。

結束了兩首比較平淡的曲子，〈Can’t You Feel It?〉帶來專輯另一波高潮。這首歌找來曾經和FPM數度合作的法國歌手Benjamin Diamond獻聲，他略顯粗獷的厚實嗓音，很自然就帶出這首歌充滿熱情的氣氛。這首歌由快速顫動的bassline、半隨機跳躍的鋼琴音效和穩定推移的仿絃樂音效組成，分別佔據低、高、中三個音域：低音提供動能，高音創造躍動感，中音居中調和，三者並行，使曲子熱情、活潑又不失成熟穩重。

接著的〈Forever Mine〉和〈Madness〉都是純音樂。〈Forever Mine〉用粗糙的合成音效起頭，逐步堆疊，接著就由簡單的鋼琴彈奏帶領樂曲行進，感覺算是端莊。但進了副歌以後，鋼琴旋律開始斷裂、跳針，合成音效也狂野起來，延續了上一首曲子的熱鬧氣氛。相較於副歌的熱鬧，曲子中間放慢速度的橋段忽然變成輕鬆的雷鬼曲風，算是意外的驚喜。至於〈Madness〉則是反覆取樣同一段吹奏樂，扭曲成有點怪異的旋律，再用許多不和諧的合成音效和音。當然曲子裡也少不了處處展現破壞狂的混音手法，整體感覺像是一團詭異的混亂狀態，但主旋律又像是得了強迫症一樣重覆再重覆，這種洗腦舞曲讓人聽了不瘋狂也難。

不過，要說洗腦，大概沒有比〈Sex〉更嚇人的了。這是2008年以SymmetryS名義發表的舊作，大概是因為符合新專輯的調性，才重新收錄。這首曲子一樣以奇怪的旋律線為主軸，不時會插入一聲「sex」。旋律也是重覆再重覆，但每次的音效組成都略有不同，大致上來說，專輯裡的每首曲子都有這種「規律中帶有隨機成分」的編曲。隨著樂曲的行進，節奏逐漸加快，主旋律的循環越來越短，「sex」聲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高，厚重而密集的音效令人神經緊繃。中段以後簡直像是一個想像力貧乏的人在作沒有劇情的春夢，只有腦中不斷出現的「sex」這個字和偶爾冒出來的幾聲嬌喘。雖然FPM的許多作品都有精蟲衝腦的嫌疑，但這麼赤裸裸的性衝動告白大概還是第一次。

再下來的〈Alphabet〉已經很難說是舞曲了，雖然有舞曲的節奏，但只取樣了一段簡單的鋼琴彈奏，附加的電子音效也不算多，編曲並不豐富，大概是想讓口白顯得突出。這樣的設計有點像是舊作《too》裡的〈Philosophy〉，但這次不是讓單字隨機出現，而是從A到Z，先念英文，再念日文，選擇的單字則圍繞在戰爭與全球化的主題上。雖然如此，曲子的內容還是顯得貧乏，也聽不出來為什麼要找藝人山本夢娜來朗讀日文單詞。〈Telephone & Whiskey〉稍微有趣一點，一樣是專輯中履見不鮮的神經質電子旋律，加上了一些電話、斟酒、和模仿喝飲料聲的音效，整首曲子的旋律一直上上下下，沒有明顯的走向，最後有女性接起電話說了聲「Yes?」才結束這一切。可以理解作者想表現電話打不通的焦躁感，聽起來也的確很令人焦躁。

歷經一連串綿密電子旋律的洗禮，〈No Matter What Others Say〉擺出的搖滾姿態不免令人感到驚訝，曲子開頭由吉他和鼓合奏的部分聽起來就像正常的傳統搖滾，不久後馬上由電子低音主宰情勢，才讓人意識到這是電音專輯的曲目。不過，如果把電子低音換成bass guitar，大概真的會變成一首搖滾歌曲吧！負責演唱的Lyoki Napator也是搖滾樂團主唱，他浮誇的唱腔有點老派，但也很適合曲子的奔放感。FPM以前有少數作品嘗試融入搖滾風味，不過很少像這首曲子搖滾得這麼徹底。bass的部分換成電子音效，讓搖滾樂曲中經常退居背景的bass變得異常醒目，也大大提升了樂曲整體的律動感。

最後一首曲子〈Ai No Yume〉同樣是UNIQLO CALENDAR的古典樂改編曲，改編自李斯特的鋼琴曲「愛之夢」第3號。原曲的節奏隨著情緒起伏而有非常激烈的變化，或許是因為很難用電子舞曲的手法表現，FPM的這個改編版捨棄了原版的節奏，改以穩定的拍子等速前進。襯底的電子音效非常簡單，因為樂曲的重心在負責主旋律的薩克斯風和負責彈奏和絃的鋼琴。雖然拍子是被綁死的，但薩克斯風帶點即興、富強弱變化的吹奏手法還是保留了一點原曲的精神。相較之下，鋼琴極度精準的拍子顯得十分機械化（可能是電腦產生的），和即興的薩克斯風產生了微妙的不協調感，但鋼琴的部分也被隨機安插了類似跳針效果的錯誤旋律，讓機械化的演奏顯得不那麼單調。這個版本不像原曲那麼動人心絃，因為進行得太穩定了，但倒是能讓人慢慢品味樂曲的流轉，尤其是後半部持續的轉調，每個小節都令人期待。

今日主流的電子舞曲經常具備不和諧、尖銳、迷幻、單調、反覆等特色，越能讓人迅速留下印象（或者說越有洗腦效果）越好，悅耳與否早已不是優先考量。FPM的風格轉變或許正反映了這股風潮，而他在這張專輯中也嘗試用實驗性的手法突破既定格式的框架，雖然聽起來不見得很有趣。比起那些怪異、洗腦的曲目，專輯中旋律性較強的曲子還是顯得出色些。自己戴耳機聽起來的感覺還是跟狂熱的舞廳不一樣，自然會特別注意旋律與細節。雖然這張專輯比以前更有舞曲架勢，但略顯粗獷的硬派質感不免讓耳機聆聽者感覺有點辛苦，並且回想起過去那些比較溫和、優雅的曲子。

FPM／by Fantastic Plastic Machine／avex trax／2009
01. If You Do, I Do（威風凜凜）　02. Without You　03. I Think　04. Hey Ladies　05. Can’t You Feel It?　06. Forever Mine (Piano Dub)　07. Madness　08. Sex　09. Alphabet　10. Telephone & Whiskey　11. No Matter What Others Say　12. Ai No Yu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