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ribution

我有時候會提起現任室友,但是抱怨居多。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跟他就是不對盤,對於他的生活習慣,甚至是外貌(雖然這一點很奇怪,但畢竟是第一印象),我都非常不喜歡。最難忍受的是他晚睡晚起,天氣熱的時候煩惱他鞋臭,最近很在意的則是他不停抖腿時衣服摩擦的聲音。不過,對於這些事,除了鞋臭說過一次以外,我從來沒直接對他表示不滿。一方面是因為完全沒有和他談話的欲望,另一方面則是,我總覺得這是種報應……我以前也是個不太好的室友。

我是指作息這件事。上大學以後,我的作息時間大概跟現在的室友差不多,通常等到三點才睡,如果再不務正業一番,四點以後睡覺也是常有的事。要是隔天早上剛好沒課,那當然就睡到中午了。晚上通常是面對電腦螢幕的時間,再努力保持安靜還是會有點聲音,當然也會有檯燈的光。我的寢室可以住三個人,其中一個和我一樣是夜貓族,所以相安無事,但住在第三個位置的人就常常變動,其中一個甚至住不到一個禮拜就放棄了,理由是作息時間被室友影響。

我碩一的時候還維持這樣的作息,就算每晚看室友躺在床上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也無意配合他。(現在我覺得很愧疚,因為他是半夜騎車送我掛急診的恩人,詳情請看這篇文章。)現在我不年輕了,熬夜變成一件折磨人的事,換新的室友在桌前維持他的作息,而我躺在床上極力表現出很痛苦的樣子。

至於鞋臭這件事,絕對跟我沾不上一點邊,不過抖腿這件事我以前倒是常做。記得國中的時候我常常抖腿,那時候我媽常常叫我不要再抖了,說「男抖窮女抖賤」,這句話我聽過無數次,所以一直記得,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覺得很煩才一直叫我不要抖腿。現在我室友抖腿的頻率十分頻繁,嚴重的時候大概十分鐘裡有八分鐘在抖,再加上他常常穿尼龍材質的褲子,所以「刷刷刷」的聲音很明顯。如果他抖得用力一點,地板還會微微震動。請想像那個躺在床上很痛苦的畫面,再加上抖腿的聲音……現在我每天睡覺都覺得像是在為過去贖罪。

不過,我想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你曾經給過這個世界的東西,最後都會回到自己身上,只不過經常是無意識地給、有意識地收,或者是有意識地給、無意識地收,而且付出與得到的形式也不一樣,所以很少人發覺這回事。新室友來了以後,我終於知道以前的室友遭受過怎樣的精神折磨(哦,我是說作息,我上大學以後已經不抖腿了。)加害者和受害者永遠不會了解對方的感受,除非他們的角色倒過來。像是我常覺得室友打字的聲音不可思議地大,等到昨天在研究室裡被中文系的人抱怨,我才發覺自己打字的聲音也很大。事實證明,人很難客觀地看待自己的行為。

說了這麼多,或許我還是太在意室友了。厭惡就是這麼回事,就像那些「打馬」或「打扁」的人,反而是把他們研究得最透徹的人。或許我的生活已經失去了中心德目,才會花這麼多注意力在他身上。該多費心思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了。

2016.07.17回顧:
雖然說起來很奇怪,但討厭的室友竟然成為我察覺一個重要洞見的契機:「你曾經給過這個世界的東西,最後都會回到自己身上」。後來許多年裡,一直到現在,我一再遇到角色和以前相反的情況,被迫以接受者的角度看待自己以前做過的事。這些對我來說,都是自我反省和成長的機會。不過,如果我的心智不夠成熟,或許根本不會察覺到那是自己以前行為的回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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